記憶不等於回憶,回憶不見得有感情,有感情未必會流淚。




 

吵雜、忙亂,四周散佈著叫賣聲,一群群婆婆媽媽,兩排擠滿的攤販,滿街腳步,再加上頭上的大太陽以及擊殺價錢的殺氣。這裡是個小市場,每到這個時刻,太陽將要走到頭頂,總是滿滿的人群,每個人的臉上盡是喜悅。

市場盡頭是個小小的書攤,一對夫婦,一排滿是書籍的桌子、一排選書的顧客、一排汗水從她們的臉上留下、一排歡愉的笑容,一個大肚子,一陣小小的聲音。沒有人聽到。

「欸!我肚子怪怪的,會不會是」妻子邊收錢邊跟丈夫說著。

「會不會是你搞錯了?」丈夫邊把書拿給顧客邊回應著。

「哎喲!」妻子肚子痛的叫出聲音。

「喂!快上車」丈夫抓著妻子上車。

四周吵雜著,買書的顧客此時都還搞不清楚發生甚麼事,四周的攤販依舊做著他們的生意,叫賣聲、往來的腳步

「欸!阮某要生了麻煩讓一下」丈夫緊張的叫喊著,邊上車發動準備出發到醫院。

四周瞬息安靜下來。

「移一下!

「移一下!

……

攤販們放下手邊的工作,收起攤子,手忙腳亂的讓出一條走道,此時正是生意最好人群最多的時候,大家都為了這對夫婦讓出了一條走道。

「謝謝!多謝大家」感激的回應,轉動方向盤,啟動。

像為迎接一個重要人物的到來,兩排的人群看著這對夫婦開車駛過,伴隨著喜悅。待車子經過之後每個人又重新擺攤繼續做生意,並閒聊著這個生命的新生。回復最初吵雜的狀態。

書攤還沒有收,車子還是別人的。但這些細節都不是重點。孩子要生了。

 

一個大人物經過時,總會有一排迎接的人群

 

白色的建築、白色的人群、白色的桌椅,一群人,手忙腳亂著。吵雜、忙亂,四周散佈著細碎的交談聲,一群群護士,兩排等待的人群,滿走道的腳步,再加上頭上的強烈的探照燈以及一股靜寂的緊張氛圍。這裡是醫院。一個生命開始的地方。

手術台上躺著的婦人臉上擠滿汗珠,一旁的書攤老闆也緊張的握拳發抖著,手術台上兩排的醫生,正努力的讓孩子順利生產。時間已過了兩個小時。無聲無息。

手術台上的白色燈光炎熱的燙著每個人,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小孩出來了!」一個白衣使者喊著。

手裡抱著一個黑色的小東西,一個嬰兒。

所有緊張的氛圍瞬間暴動了起來。

「快!!」所有人又都動了起來,手腳交雜著,拍打嬰兒、搖動。

這孩子。沒有哭。

母親向天祈禱著,父親汗流浹背著,醫生手忙腳亂著,護士緊張著。

「觀世音菩薩請你保佑我囝仔

醫生忙著找工具。一個生命剛開始就快要結束了,這種事情不能發生,這裡所有的人都是這麼想著,努力的讓新生兒看看這世界。

過了大約兩分鐘,這黑色的小東西發出了他的第一聲。

「哭了!

醫院裡面充滿著喜悅,與這個一個新生的吶喊一般高昂,傳遍整個世界。這嬰兒因為哭聲而顯出健康的通紅。

這嬰兒就是我,一個故事的開始。

 

每個人都是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

 

白,不知甚麼時候大家就這麼叫我,大概是因為我的一首「主題曲」吧。

「我是一隻小白兔、小白兔、小白兔…」一首幼兒時期自己發明的兒歌。

也不知道甚麼時候這首變成了我的主題曲。儘管幼稚唱起來卻又格外哀傷。

鳳山,一個出產鳳凰的地方,一隻十塊錢。

這裡是我生長的地方,我的領域,也是我最懷念的地方。在這裡,我曾留下許多的愧疚。我的信念也是在這裡定下。整天在這個區域打滾認識了幾個朋友,讓我最難忘的朋友。

蕭博仁,綽好阿仁,一個整天拿樹枝當劍耍的人。塊頭比我大很多,是一個溫柔敦厚的新好男人,但生起氣來卻跟大黑熊沒兩樣。很喜歡拿樹枝來練他所謂的劍術,好幾次都被他的「劍」擊殺。

蔡宗穎,綽號蚯蚓,砂鍋般的拳頭,身體高大魁武,是阿仁的三倍大,雖然脾氣不好但對待朋友就像家人一樣,只要你不惹到他,他會是個好人,否則你將會變成肉醬。

我總是很納悶,為什麼我會跟這兩個大塊頭在一起。有時會覺得原因大概是因為這樣可以顯現我的「瘦小」吧。我知道我很瘦。跟他們兩個人比起來。

 

新甲,我們小時候的領域,我們的地盤。我的城堡大約有一個欄杆做成的城堡那麼大。我曾揚言:我會征服世界。而這個夢想卻讓現實踐踏在腳下。

 

那天我獨自一人走在校園裡。

「欸!前面那個女生看起來很好欺負,我們去跟她玩玩吧」一個稚嫩的聲音。

「好阿!走吧」

「走」

一群人就這樣圍著那個女生,玩弄她的頭髮。我看到那個女生尖叫、呼喊,眼淚已經緩緩落下來了。我看著他們,實在不知道這有甚麼好玩的,但看著那個女生的淚水,我大喊。

「喂!你們在幹甚麼」

「幹!衝啥小」實在不知道這麼一句話為何會是出自一個小學生的口。

「你們沒看到她已經哭了嗎?

「你管我們在幹嘛,我們高興,不然你想怎樣」外加一臉戲謔的表情。

我的胸口燃起一股怒火,揮拳出去,就這麼跟這五個人打起來了。

揮拳、出腳。把自己搞得滿身是傷。

這一仗,我打出名聲了。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一個人跟五個尬了起來。

我把自己搞得遍體麟傷,當然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小學生的打架,也不過如此。一陣拳打腳踢、拉扯衣服。我唯一的優勢就是我的力氣比一般人大很多,大部分都是被我扛起來摔在地上倒地不起的人。大家都滿是傷痕。

他們五個人給我憤怒的眼神,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啐!這次你好運,下次就不是這樣了」邊罵邊扶著傷患離開,嘴角還留有血漬。

有些人就只有一張嘴巴。

我哭了,我並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哭,但我的淚水不停的滑落,我覺得我做了件不對的事情,但是我卻非得去做不可。我哭了,我並不傷心,但我的淚水不聽話的傾洩而出。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很愛哭。

「謝謝你」

就當我還在思考我為何流淚的時候出現一個嬌小的聲音。

我都快忘記她的存在了,一個綁著馬尾的女生。就是她被這幾個男生欺負。小學的時候綁馬尾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總是會有幼稚的男生會想去拉,而我並不在其列。這真的很幼稚。

「不客氣」漫不經心的回應。我擦擦嘴角的汙漬,拍拍身上的灰塵,假裝自己很帥的樣子準備起身而去。

「我叫郭臆婷,很高興認識你」

小學的女生就這樣,讓人搞不透。

「我叫白」

「白?那我叫你小白兔好了,這樣比較可愛」

不能有帥氣一點的叫法嗎…

「隨便你怎麼叫都好」

「那,上課見」

上課?

我已經很久沒有注意到班上的同學了,因為我總是在上課時打瞌睡,然後一下課就往教室外跑,所以鮮少認識班上的同學。

 

經過之前的事蹟,我就這麼成為了話題人物。

「就是他嗎?

「嗯」

「那個時候就是他出來救我的」

「好厲害~」一群女生的呼喊。小女生總是很容易把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複雜化。

但是當英雄的感覺,還真不錯。

 

「欸!看不出來喔,平常都不說話,結果竟然成了英雄」阿仁邊揮舞著他的樹枝

邊說著。

「如果那個時候我在我一定讓他們全部變成肉醬」蚯蚓摩拳擦掌作勢要出拳的樣子。

「如果讓你出馬我看那幾個人也不用活了吧」

「白,你覺得那個女生怎樣」阿仁說。

「甚麼怎麼樣?

「男生愛女生呦!」死蚯蚓邊說邊拍著屁股。

「噁心死了,你們兩個在想甚麼阿」

「不然咧,你這麼懶的人怎麼可能會去管一個女生的閒事」死蚯蚓還是一副死樣。

「我這叫路見不平」

「拔刀相助!

我們三個人就這麼笑著,那個時候真的很快樂,隨著微風揮灑我們的青春。

男生愛女生,好噁心。

 

今天發了成績單,我的成績還算不錯,但比起俊,卻輸了一大截。他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人緣也是最好的。就像許多班上總是會出現的一顆明星,總是那麼耀眼,深深刺痛我的眼睛。永遠也追趕不上的境地。

「你今天考的怎樣」

「還不錯」怎麼有你好?

「聽說上次你一個人打五個人喔?

「是阿,我揮個幾拳就把他們打跑了」我得意的擺出架式。

「真厲害,不過打架是不對的」

「我們應該合理的勸說而不是訴諸武力」

真他媽高深的話,等你遇到的時候看你要怎麼辦,等著叫媽媽吧。

我總是受不了俊沒兩三句就開始訓教般的對話。

但我那個時候就已經感覺的到,他比我們都成熟許多。

 

不知是否是因為郭臆婷的關係,我漸漸和班上的同學活絡了起來,偶而還會跟他們聊聊天。

但我總覺得我成為了這群女生玩弄的對象。

「小白兔過來,我教你做中國結」

「小白兔過來,我幫你綁辮子」

「小白兔

我堂堂一個大男生,卻被這群女生當作洋娃娃一般打扮,還每天玩一堆只有小女生才會完的東西,天理何在阿!

我哀嚎,但沒有人理我。

蚯蚓跟阿仁卻老是躲得遠遠的。

「俗話說的好,不要惹到母老虎」

幾隻母老虎就把我這個英雄變成了狗熊。

 

我是個讓女生裝扮的洋娃娃,我是個英雄,我是隻狗熊…

 

小時候的邂逅,沒想到卻成為了日後的傷痕,好痛。

寂寞是冰冷的空氣,因為少了陽光。

漫步在小時後的校園裡,靜靜的回憶…

 

校園的遊樂場,小小方格區塊裡,充滿我跟阿仁和蚯蚓的味道。這一小塊區域因為有我們三個人才可以享受短暫的安寧。我們三個總是待在最高的欄杆上看這小小的區塊,吹著風,迎著陽光。感覺很暖。

「阿仁,你的夢想是甚麼阿?

「幹嘛?突然問這個」

「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們三個以後的未來,會很不同」

風吹了一陣過來。

「如果我告訴你我以後要當刺客,你相信嗎?

「為什麼會想當刺客阿」我相當好奇,為什麼?

「因為很帥」

「很帥阿…」

是阿,我們三個人,以後都要很帥。

「那你呢?蚯蚓」

他看著天空發呆,嘴巴叼著一根牙籤。

「我阿」

「對阿,你的夢想是甚麼」

「對阿,你的夢想是甚麼」

「我想我以後當個拳擊手一定很棒」說著說著就揮起拳頭來了。

蚯蚓興奮的揮舞他的拳頭,都忘了自己坐在欄杆上,好幾次差點掉下去。我跟阿仁都要扶他好幾次,不然他早就跌個滿頭包

風停了。

「那你呢白?」阿仁看著我。

「我?

我的夢想是甚麼,到現在都還只是跟風一樣,虛無縹緲。

「我還不知道」

「最好拉」

「不然你幹嘛問我們?

「阿就…」我已經做好被丟下去的準備。

「你這隻死兔子…給我下去!

就這樣我被他們丟下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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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之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