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疲憊的我回到我那矮小的公寓。
「我回來了」輕輕的關上門。現在是早上七點整。
我住的地方小小的但五臟俱全,該有的家具應有盡有,我所賺來的錢幾乎都沒有應用在我的生活之中。
「終於回來了,你還知道咬回來啊」
小雨,我高中認識的一個女生,小小的笨笨的,所以現在跟我住在一起。
顯然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咬字都不清楚。
現在她還在念研究所,還想要努力向上,但我卻怎麼想想不透她怎麼會想跟我這一個無業遊民在一起。
「我昨天晚上遇到老朋友所以喝了幾杯」我故意裝成宿醉的樣子。
搖搖晃晃的。
「哎呀」
不小心跌了一跤。
她看到我這個滑稽的模樣,噗哧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很可愛。
「我可能要先去睡了,昨天都沒有休息」是阿,整個晚上都沒有休息。
「恩…乖,去睡吧,我等一下幫你弄早餐就去上課了」
「愛妳」
我輕輕吻了她一下隨即回到房間睡我的大頭覺。
我很高興,我還活著。
我和小雨的相遇是個奇蹟,那天我原本是要到一所高中….

那天,是個晚上。
石子鋪成的人行道,兩旁種著幾株近乎垂死的枯樹,路燈有些老舊。
我走過一個不大也不小的廣場,那有許多人在那裏溜冰,還有一些小孩,我慢慢地穿過那些人群,走到廣場的底部。那有個十字路口,廣場的對面是警察局。綠燈。我走過斑馬線。
耳旁聽到許多引擎的聲音。除此之外還算滿安靜的。
走到對街,漫步在石子鋪成的人行道上。
不久。走到一所學校。

「不…不要殺我…我家裡還有老婆、小孩…」
一成不變。
一把銳利的匕首快速劃過這個光頭校長。
那是我剛出道沒多久,使用工具是匕首。

離開校長室,我順便逛了一下校園。
整個學校裡面一絲聲音都沒有,只有看到圖書館上面還有一些燈光。
現在的學生都在做甚麼啊?
那時的我不禁如此想著,因為我已經離開校園有一段時間了,如果一般而言,我應該是要在高中裡面念我的書才對,而不是拿著一把刀跑來跑去。
我笑了。
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很有趣,有些人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而有些人永遠都只能活在都會區的陰暗處活動。或許是忌妒心作祟吧,有點憤懣的感覺。
離開吧。這地方不屬於我,我這麼對我自己這樣說著。
「欸,你也是晚自習結束要回家的嗎,要不要一起走?」
一個可愛的聲音傳過來。
我轉過頭過去,把手背向她,將匕首插到褲子口袋裡,再順勢把手上的血漬擦乾淨。
一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小女生,揹著一個書包,手上還拿著一本書。
「喔,對阿」
不要跟她牽扯太多,那時候的我是這樣想的。
「一起走吧,我不敢自己一個人走」
那妳就敢跟我這個殺手走在一起?我就這樣跟著這個莫名其妙的高中生走在一起。我靈敏的嗅覺除了聞到這個女孩子身上散發的體香之外,還隱隱秀到我手上的腥味,這個真的是個奇怪的對比。
一路上幾乎都是她講我聽,我也只是偶爾回應她幾句,或是一些不重要的語助詞之類的。
「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恩」
「你會不會覺得大考要到了神經很緊繃阿」
「恩」
「我最討厭數學了,數學好難」
「恩」
「昨天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吵架了,我決定這個禮拜都不理她你說好不好?」
「恩」
「你可不可以講講話啊!」
「喔」
她笑了,甜甜的那種笑容。
「我的名字叫做小雨,你呢?我覺得我們這樣相遇或許就是種緣分,我希望可以記得你的名字,搞不好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呢」
「我叫…」
我叫甚麼?
我的名字已經被許多名詞所取代…
怪物、死神、殺手、無情…
我的名字已經很久沒有被問起,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
我到底有沒有名字。我的名字沾滿血腥味。
「白…妳這樣叫我就好了」
「白?好酷的名字!」
看她大驚小怪的樣子也挺可愛的,不知道為什麼原本覺得很煩的一個女孩子現在變得有點可愛了。
而我跟她的相遇也真的是過沒有多久。
隔著一個禮拜,我跟她又再一次相遇。
那天是早上。
我只是隨處閒晃,又來到同樣的廣場,走過同樣的斑馬線。
在我眼前走過無數個藍色的書包,無數個百褶裙,無數個歡笑的聲音。
是阿,如果正常來講,我也應該是他們這裡面的其中一人,但事實卻是…
「欸,你怎麼沒穿制服」熟悉的聲音。
「是妳啊,我們又見面了」我對她笑了笑。
「你應該要換衣服了吧,快上課了」她就這樣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像是一隻好奇的小貓,我就這樣被她呆呆地盯著。
「我家就在附近,等一下就回去換」
「喔,那快點喔,快打鐘了」
這種鬼話也信!她到底是裝傻還是真的不懂啊?
真的搞不懂她。

總之我就這樣。
每天都會不知不覺從那裡經過,還特別買了一套他們學校的制服,但我還是沒有進去他們學校,儘管真的很好奇。
每天。同一時間點,同一個地方,我總是會在那裏看著上下學的學生,而我也「偶遇」到小雨好幾次,上學的時候會跟她點點頭打招呼,下課後會順便陪著她回家,偶而她會在學校晚自習,而我也是呆呆地站在那裡,直到她出校門。
不知怎麼,就這麼習慣這種日子。
每天不斷地看著同年齡的人背著沉重的書包,帶著眼鏡。現在的他們都在做甚麼阿,我真的好好奇。或許,我看著他們的眼神,就像是她看著我的眼神一樣吧。那樣迷茫無知,那樣渴望,可是卻永遠只是個幻想。
只是幻想。
看著他們嘻笑打鬧的樣子。
真的很羨慕。
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別人說話,或者該說是聊天的那種說話,和一個有感情有歡笑有血有肉的人說話的那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就這樣我每天不管晴天雨天,我都會在同一時間同一地方遇到小雨。
偶爾,約她去看看電影。
偶爾,聽聽學校發生的事情。
偶爾,看著她笑。
偶爾,看著她生氣。
偶爾,看著她流淚。
偶爾,牽起她的手一起回家。
偶爾,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一個擁抱。
偶爾、偶爾…

「白,我們這樣算不算再一起」
聲音很小,小到近乎聽不見。
「恩」
「就只會敷衍」
她勾起我的手臂,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感覺到手臂有一陣溫暖,心臟多跳了兩下。
那是一個。
一起回家的夜晚,跟平常沒有甚麼不同的夜晚。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風之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