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之後的腥風血雨可想而知,像夢魘一樣纏身。
槍神,當時的同僚是這樣稱呼他的,彈無虛發。
那槍法只有在戰場上才有可能學會,鬼一般的天才,用槍的天才。
但也因此,他成了現在安逸政府的眼中釘,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怪物…
平安快樂的時代不需要這種怪物。

「孩子,你怎麼會想用槍殺人呢?現在這個時代不應該用槍的阿」
老人吐了很深的一口濃煙。
「恨」
「恨?你以前發生過甚麼事嗎?」
我沒有說一句話。
又是一口濃煙。
「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世上有很多東西很可笑…」
他發出一陣難聽的笑聲。
「如果有天我真的把你殺了,我看你還會不會恨我」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本事,哈哈!」
「有一天會的」
「孩子你知道槍法的最高境界是甚麼嗎?用日本鬼子的話好像叫做…奧義」
「奧義?」
「俺這輩子也殺了不少人了,槍法應該也算不錯…」
不錯?強的跟神一樣。
「意念。你打出的每發子彈你都要加入你的意念,加上對於周遭環境的靈敏度,俺的感覺是從戰場上練來的,或許….危機感也是原因之一,讓自己幾陷於生死存亡的境地,然後讓自己的境界向上攀升一大步,之後你的槍法就會越來越,強。」
「你…幹嘛跟我說這個?像是要說遺言一樣」
「俺怕以後就沒機會說了啊。咳!咳!」
「你沒事吧…」
「槍神…這名號很久沒有人跟俺說了…槍神…俺造了這麼多孽,到最後卻只是在追 求槍法的最高境界…」
「最高境界阿…」
「如果你被我幹掉了,你那把玩具槍可以給我玩玩看嗎?」
「隨便你,等我死了要甚麼自己拿」
包括我的夢想…
「你放心我不會用你那把槍來殺人,我只是想用它來打造一把更強的槍!一把史上最強的槍!」
「隨便你…」
老頭像是累了,眼睛緩緩闔上,繼續抽著他的菸。
我們身邊就像著火了一樣瀰漫整個周圍。
這個老菸槍…
臭死了,你一定是想把我燻死對不對!對吧!

那是我跟他最後一次對話。

一陣槍響長鳴。
那天我忘了裝滅音器。
老人躺在搖椅上,靜靜的,左胸上有一個彈孔。
不會吧…
我成功?
我走過去看了一眼。
老人一動也不動。
彈孔裡,沒有血流出來。
媽的…
我笑了。
笑得很大聲。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聲音迴盪在周圍。
像夢魘纏身圍繞不去…

真是槍神!
殺不死。


「欸!老劉,任務失敗了」
「失敗了?那人咧…」
「死了」
「死了?那怎麼說失敗了?」
「不是我殺死的」
「那是誰?這麼有本事,殺死連你也殺不死的人」
「神」我苦笑著
「神?」
我把手機關上。
再厲害的殺手也殺不死已經死的人吧。
哈哈哈!


為了完成殺死老頭的任務,讓我很久沒有接單了。
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研究那把玩具槍。
那是一把小小的,黑色老舊的左輪手槍。
儼然老頭已經改造過了,彈夾內裝滿小小的像小鋼珠一樣的子彈。
難怪他可以連續打那麼多槍還不用換彈夾…
老頭死了之後沒有人過來幫他收屍,所以我只好自己去把快要發臭的屍體送去焚化爐燒一燒,至於我為什麼要這做?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
說不上是好朋友,但都「殺」他那麼多天了,幫他處理一下後是或許也不錯。
更何況我並不想上報,畢竟作風低調一直都是我的風格。

那天有一通電話。
一通我不是很想接的電話。
「小雨,我出去一下,原本答應要去看的電影可能要下次了」
「毆…」她嘟著小嘴的樣子還滿好笑的,好啦可愛。
「公事」
披上一件黑色風衣之後轉身開門,關門。

外面下著雨。
我到一間名為遺忘的咖啡館。
遺忘咖啡店。
這裡的店長很有趣,她很喜歡收集一些小東西,儘管我都視之為垃圾。
像是一些小玩具、布娃娃、牌子…
任何一些你可能會遺忘的東西她都收集。
每一次我只要殺了一個人我都會從那裏帶來一個紀念品丟給她。
舉凡,牆角的碎片、照片、名片…
這次我帶來了老人的玩具槍。
我把槍拿給她。
一如往常,她小心翼翼地將槍鎖在一個保險櫃裡,儘管那在我看來是非常多餘的。
「跟之前一樣」我穿著黑色的風衣戴著黑色的圓頂帽,像是在拍不知道哪個年代的上海灘,或是像一個魔術師隨時都會從帽子裡變出一隻兔子一樣。
我到咖啡店的角落,拿起放在桌上的牌子。
已預約。
坐下,等一個人。
玻璃窗外的雨景總是一樣,雨水緩緩滑落,不少令人煩心的事情都是這樣隨著雨水滑落。
店門開啟。
掛在門上的鈴鐺,鏗鏘作響。
那是用鐵罐做成的鈴鐺,我想是用不知道哪個人丟給店長的垃圾做的吧。
店長是一個年約二十幾歲的小女孩,接手她父親的工作。
我從約高中的時候就常來這家光顧,那也是我幹起殺手之前的事。
一直到現在。
每次任務結束之後我都還是會過來。
老店長過世了,由他的女兒接手,但手藝卻還是與當年一樣。
二十幾年過去了。
還是一樣。

從外面進來一個男人,卡其色外套,穿著皮靴。
嘴裡含著一根菸。
「先生!對不起我們這裡禁止吸菸」
「你是看到我點了喔」那男人用很不屑的眼神回應。
「店裡的態度怎麼這樣…」
那怪異的男人,看起來也有些年紀了,大約五六十歲左右。
「我只是去跟那個人講一下話,講完我就走…」他一口把嘴裡的菸吐掉。
店長無奈地拿起掃把清理,但又無可奈何地保持微笑,她的微笑很甜,我甚至一度以為我是因為她的微笑才會在老店長死後還繼續來光顧這家店的。
那沒禮貌的男人走到我的桌子前。
「就是你吧,殺死槍神的人」
我冷眼看著他,低頭繼續喝著我的卡布奇諾。
「這咖啡很好喝」
「真沒想到真的讓你殺了」
那男人的眼睛藍色帶綠,有時會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是你打給我的?」
「我是杰」
「沒想到會遇到你這種重量級的刑警…不過我以為你會更有禮貌一點,尤其是對小姐…」
「那重要嗎?」
他的眼睛完全變成綠色,閃著詭異的光。
「你的眼睛是不是怪怪的啊?」
在我說完之後他的眼睛又突然轉成黑色,與常人無異。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你找我幹嘛?」
「老實說這件事情我也覺得很怪異,上頭說要我拉攏你,我們希望你可以偽政府效力」
「為什麼找我?你們應該知道,我是看錢辦事的吧」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才決定找你,你是目前國內少數幾個背景是『乾淨』的殺手,獨立、不受控制、任務完成率高,最重要的是,你是和政府合作最多次的殺手…」
「之前和你們合作我只不過是為了錢…更何況我也曾經殺過你們的人…」
「現在情況不同了,上面現在急需人手」
「需要殺手?你們要幹嘛」
「時代在變,現在國家明的已經管不動了,只好來暗的」
「甚麼意思?」
「四大幫最近活動越來越頻繁,而闇影又突然開始活動…許多官員都遇害了,我們怕這會引起禍端,而且現在的國際情勢又…」
所謂四大幫就是指風林火山四幫。
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原本是四個不同的幫派,後來在一次黑道間的火拚被統一成一個聯邦黑道幫派,彼此獨立,但當出現對外需要人手的時後要立即支援。
而其背後操控四幫的,是金大老,龍門幫的長老。
而且由於之前的斧頭幫事件使得他的位置做得更穩了,權力大到幾乎可以推翻一個國家的領導人都不成問題。
闇影,一個暗殺集團,什麼人都殺,至今都是一個謎一樣的集團,只知道被這個集團殺死的人,在他被殺的地方都會擺上一張鬼牌,闇影這個名稱是第一個播報這個暗殺集團報導的記者所加上的稱呼。
「像你們這種零散的殺手是政府最想拉攏的對象」
「這件事,我要考慮,而且最近我正在思考退休的問題」
「你還年輕怎麼突然想退休了,還是你只是想推掉所以找一個這麼爛的藉口!」
小雨…
「我只是突然覺得我錢已經賺夠了,不必再冒險做這行」
「至今在殺手排行裡雖然你並不是第一,更精確一點來說,是你的名子根本就沒在上面,因為沒有人知道你的姓名,但很多人都認為,你的實力,不輸給第一流的殺手」
「第一流阿…」
我笑了。
「笑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到槍神,他不知道排老幾」
「他阿,跟你一樣,不在名單上」
「幹!那什麼爛排行阿,哈哈哈!」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為我們效力」
「不要」
「不?」
「我根本就從來也沒想過要為任何人效力過,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只相信我自己,只有自己才不會背叛自己的」
「是嗎?那好吧」那男人就這樣離開遺忘啡店,出去之後嘴巴又叼起一根菸。
外面在下雨阿…

我跟店長要了一張報紙。
看了今天的頭條,我的眉頭緊了一下。
頭版上面貼著一張彩色照片,一個打滿馬賽克的圖片。
一個被人殺害的死者,肚皮上被砍了好幾刀,內臟全部被切成碎塊。
「這誰幹的阿」我笑了笑,喝一口快冷掉的咖啡。
我看到照片裡那個死人的背後有一大片血漬,黑色的血漬。
那是用血,留下的一個大字。
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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