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很不錯。」
殘道笑著說，像是看到一個有趣的玩具一般，仔細地端詳許久。
「可惜你和我站在不同邊。」
「或許我們可以當好朋友呢，可惜……」
他抬頭看著天空，那一閃一閃如同眨眼般的亮光隱隱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久違的雷鳴聲響起，這撼動大地的聲響，從黑色雲朵的遠方傳來。
藍色的符紙，發出藍色的火焰，漸漸地變成黑色的碎屑。
「可惜了，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巨大的雷鳴在雲層後方響起。
「這雷聲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子晴踉蹌地爬上天台。
咖啡店，焦黑如炭。
「打雷了……」
趙兩二喃喃念著。
這裡是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在這種糟糕的天氣下本來就很可能會遇到雷擊。
又一聲巨響。
這次雷打下來的位置距離趙兩二又更近了。
他看了看眼前那一團焦黑的痕跡，皺著眉，手上的符紙被手緊緊握得滿是皺褶。
「難道他真的可以控制雷?」
低聲沉吟這令人感到頹喪的話語。
左香琳和小胖到了天台看見天空的景象，大叫了一聲。
「這是……」
跌坐在地上，子晴懷裡抱著女孩，呆愣愣地看著天空，嘴巴張得老大，說不出話來。
黑色的帶電卷雲在空中翻騰，巨大的漩渦向著中心旋轉，不規則的閃著雷光。
巨大的腳爪抓著珠子，美麗的身軀遮住整片天空，上下起伏的動著。
和那一大片的黑色雷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圓潤的金色眼睛，睥睨看著底下的人。
那些大廈高樓跟祂比起來，就只是積木一樣的存在。
藍色的身體不斷發出耀眼的閃電。
那是這世上美麗且高貴的生物──龍。
那隻藍色的龍在天空盤旋，頭上的巨角不斷地發出強烈的白光。
「連祂你都敢叫出來……」
趙兩二看見那隻巨大的生物，深吸起一口氣。
這場硬仗看來敗了。
龍是最高貴且驕傲的生物，並不會隨意地出現在世人的面前，更不可能會受任何人的控制，除非……
「那張符哪來的?」
殘道聽到這個問題大笑起來。
「老祖宗傳下來的!」
「你……」
原本想要些什麼，卻不知怎地，又停了下來。
趙兩二想到包袱裡面鍾馗的符咒，正在盤算是否要請捉鬼大師來捉這隻龍……
。
看到天空中那雙金色的眼睛，子晴全身發抖。
害怕，卻又不敢將雙眼離開那光發著金光的視線。
「學長，你怎麼了，抖的這麼厲害。」
小胖拍了拍子晴的背，這一拍才發現他的身上全是冷汗。
恐懼已經將子晴的理智線切斷了。
眼前金色的光芒漸漸將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暈眩，然後是一片的漆黑，寂靜無聲。
小時候的光景慢慢地浮現……
。
那天，天空烏雲密布，像打翻的墨水，連一絲的陽光都透不過來，似乎過沒多久就會開始下大雨。黑色的雲朵離地面好近，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的感覺。
抬頭看著那一片黑色的天空。黑色的雲裡面，藍色的閃電從這一朵雲跳到下一朵雲，一閃一閃的，分裂成無數閃光的細絲，像是天空巨大發光的裂痕，出現在黑色的畫布上，綿延不絕。不時，出現震耳欲聾的雷鳴。
那個被我稱作父親的男人站在似乎是我母親的人的身邊。
我坐在一個小椅子上面，在底下是一塊野餐布，眼前有幾個三明治。
他們倆，吃得很開心，有說有笑的。
而我則是抬頭看著快下雨的天空。
不知何時開始，我就非常喜歡抬頭看著天空的雲在上面飄阿飄的，有時會想像自己就坐在雲端上頭，看著底下忙碌的人們，然後笑著看著他們。
天上的雷聲越來越頻繁。
有些細雨打在我的臉上，冰冰的。
有些落在我的眼睛裡面，使得我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但眨一眨眼之後又可以看得清楚了。
幾萬呎的高空上面風似乎很大、很急，將雲朵迅速地吹到遠方。
那些跳耀的閃電在我的眼睛裡面，看到的是一陣青一陣紅的，很漂亮的發光的細線，在黑色的畫布上面出現又消失。
我看得入神。
渾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父母正在收集地上的東西，然後將我抱起。
我還是看著天上那些美麗的光線。
抬頭看著天空的我，笑得很開心。
被媽媽柔軟的身體抱著的我，靠在那雙手上。
父親和母親還是笑著聊著天，偶而摸摸我的頭。
天空裡面。
那美麗的生物從天空的一邊，上下舞動著到另一邊。
藍色的身軀在烏雲裡面靈活的游動著。
我笑著看著祂飛在天空裡的模樣。
天空裡響起巨大的雷聲。
我哭了。
哭得很大聲。
父母開始安慰我。
我不是被那聲巨響給嚇到。
而是那金色的眼睛。
那種充滿歧視、不屑、不滿的眼神。
與祂四目交對的瞬間，我哭了。
因為我感覺到見到祂，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黑色天空沉悶的低吼，伸出死亡的爪子將我的父母帶走。
無數道落雷打在我們的周圍。
我的眼前一片白光。
隱隱聞到燒焦的味道。
耳邊不斷聽到亂七八糟的聲音，很吵很吵，我在暈眩之中感覺到自己落在地上。
之後只是純粹的，白。
。
現在在我眼前的這隻龍，用和當時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們。
巨大的藍色龍頭，向天大吼一聲。
頭上的角穿破天際。
這近距離的雷鳴聲，將整棟大樓的玻璃都給震碎，原本站著的小胖和佐香琳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無法動彈。
「哈哈哈!想不到我會找祂出來吧，小鬼!雷神可是欠了我們世代很大的債阿，現在我是要祂出來還債的阿!」
上空又是一陣像是原子彈般的巨大震波，腳下踩著的地方出現龜裂。
「是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祂出來……」
「這我怎麼知道，幾百年前的事情啦，我師父根本就沒跟說原因，反正你們現在是死定了!哈哈哈……」
醜陋的笑聲從殘道的嘴裡發出來。
趙兩二想起一些有關於雷神的事。
「可是，你……幾歲?」
聽到這句話，殘道愣了一下。
那身破爛的衣服底下是一具有如骸骨般瘦小蒼老的身體。
「古稀了。」
「你知道，折壽這件事嗎?」
這次換殘道一身的冷汗。
只是一時衝動就將那張符紙燒掉，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
那雙金色的眼睛現在轉到殘道那裡。
這隻巨龍只是將身體盤在天空上。
從底下的角度向上看去，就只能看見那美麗的龍頭和兩隻腳爪，粗壯的身軀像是蟒蛇一樣的在上面舞動著，綿延數里，看不到尾巴。
「搞不好……我可以，活到九十歲阿……」
自我安慰似的，殘道正和自己對話著。
無數道高溫的落雷打下。
這座高大的百貨商場被落雷惡狠狠地劈成兩半，巨龍又再度發出懾人的吼聲。
天崩地裂。
在大樓周圍的警察無一倖免。
不是被上面掉下來的東西砸死，就是被突然打下的高溫落雷燒成焦炭。
警車也是可憐地被打得稀巴爛，車門被遠遠的拋到遠處。
上面的幾人，只是不斷地墜落。
大樓慢慢地粉碎倒塌。
巨大的雷鳴又再次響起。
無數石塊、櫃子、梁柱……那些東西正從幾十層樓的上方落下來。
墜落中的子晴，手裡緊緊的抱著那個女孩。
風在耳邊呼呼的吹著。
眼前一片白光。
「師傅……」
像是落在柔軟的地毯上面。
輕輕地躺在地上。
天辰嵐出現在子晴的身旁，將他環繞在自己的胸前，上方掉落下來的東西到了嵐上方，就像是撞到一道隱形的牆一樣，彈到別處。
子晴則是緊緊抱著那陌生女孩。
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師傅難得嚴肅的臉。
抬頭看著天空，那隻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城市的上方。
再轉頭看看四周。
一片慘不忍睹的狼藉。
小胖、香琳的身體……從高空落下之後，四分五裂。
「嗚……」
子晴摀著嘴，眼淚奔流而出，崩潰的理智再也抵擋不住眼淚的攻勢。
這城市。
中央出現一個陷落的圓形區域。
那裡七零八落的散佈倒塌落下的磚瓦石塊。
圓形區域的中央。
是悲哀的叫聲，撕破慘寂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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