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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就是最初的蛇,又叫魔鬼,也叫撒旦」──《啟示錄》
「達克?」
在子晴的心裡面浮現出一個字,那是這世上最為邪惡的象徵。
撒旦。
「是也有人這樣叫我啦。」說完之後他就大笑。
聽到那個字,酒店裡面的人都哄堂大笑,包括那個坐在角落,穿著白色西裝一臉陰鬱的中年男子,都露出微笑。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讓子晴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見角落那個唯一白色的角落,他是天使吧,竟然會在這種地方,子晴突然想到達克剛才所說的話,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被遺忘的,垃圾。
酒保手裡的那些瓶瓶罐罐似乎越來越多,但是它的速度卻一點也沒有減緩的跡象,反而是越來越順手了,一杯杯的調酒,花花綠綠的,各種顏色都有。而在這裡面每一個人,也似乎已經很習慣於這裡的步調,慵懶,又時光匆匆。
馬蹄形的吧台上,放了五個杯子,裡面分別裝了不同顏色的酒。
酒保停下手邊的動作,開始擦拭那些剛洗好的玻璃杯。
看來他的工作已經到了一段落了。
店裡面的音樂依舊是那些老到快被遺忘的歌曲,那些泛黃的畫面就從那些旋律裡,緩緩的浮現。
「他們應該也快到了,你今天來的真不是時候。」
達克喝起一口酒。不知何時在他的手裡面多出一個酒杯,裡面倒滿透明不知名的液體。
「等一下,不管聽到什麼,或看到什麼,都不要說話。」
子晴被達克銳利的眼神給嚇到,嘴巴閉的老緊。
門外突然出現凌亂的腳步聲,還有細微的談話聲。
店內的聲音突然變得更為寂靜,柔美的音樂此時聽得格外清楚,那些原本互相耳語的人也都停下了動作,仔細地觀察門外的騷動。
酒店的木門被打開,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進來,將這原本陰暗的酒吧,照得有如白晝。店裡面大多數的人因為不習慣如此耀眼的光芒,而將眼睛閉起,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光芒,溫暖、潔淨沒有任何雜質。
子晴努力微睜著眼,看見門外走近五個穿著亮眼白衫的年輕小夥子,意氣風發地走進來,站在中間的那位,手裡面還玩著一把瑞士刀。
「你們好啊。」
那人將手裡的瑞士刀向上一擲,發出一陣更為耀眼的白光,瑞士刀眨眼間被拉得細長,手裡出現,白色的杵杖。那杵杖,高貴、典雅、神聖且不可侵犯。走進的這幾人,臉上容光煥發,與店裡面那些自甘墮落的人完全不同,是充滿絕對的自信。
毫無疑問的,絕對的自信。
達克是這裡面唯一一個可以對這光芒毫無退縮的人,連子晴都只能將眼睛瞇成一條線,從眼縫裡偷偷看著那些人。那絕對的邪惡睜大著眼睛看著這五人走進來,臉上失去剛才談話的笑容,換來的是一臉充滿殺氣醜陋的臉。
「是誰把燈開的這麼亮的阿。」
達克單手一揮,那光芒就像是被按下開關一樣,瞬間暗了下來。
酒吧裡面的光線回復成原來的樣子,所有的人也終於可以睜開眼睛看清楚現在的情況了。
那五人豪不客氣地走向吧檯,原本坐在那裏的人紛紛讓座,空出五個位置出來。酒保也將剛才放在桌上的那五杯調酒,分別到那五位的面前。
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突兀的人,他的頭髮是捲曲的金髮,身上也是白色的襯衫加上白色西裝褲。但那看起來就像是剛從洗衣機裡面拿出來的衣服,充滿皺褶,一身邋遢的樣子,與其他幾人那筆挺的衣服大相逕庭。可是他還是給人一種說不出來,高貴的氣息。
「我們才不喝這裡的東西!」
說完之後將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摔到地上。
音樂此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清楚地聽到玻璃杯掉落到地上,那碎了一地的聲響。那些原本脆弱易碎的靈魂,就像是那個杯子一樣,碎了一地。
氣氛從他們進來之後就變了,子晴感覺得出來,這裡並不歡迎那些人,卻又不得不卑軀於他們之下。看見魑魅此時的樣子,那張黑色驕傲的翅膀也已經收的不見蹤影,他低著頭,不說一句話。
那位握著杵杖的人,拿起杵杖,敲了地面一下,發出厚實清脆的聲音。那一地的液體,此時聚攏了起來,變成一個立方體浮在半空中,地上的玻璃碎片也慢慢的浮起,癒合,然後變回原來的杯子,裡面裝著原來的液體。他將手舉起,杯子自己飛到他的手裡輕輕托著,彷彿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算是卑賤的靈魂,或許哪一天也會得到救贖的,天堂永遠都會為他們開啟一扇門。」
他笑著,很刺眼。然後將杯子放回吧檯上。
「媽的!你們這群人是怎麼一回事,跑到我們這裡糟蹋我們嗎,看不起我們就不要過來啊!」魑魅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們要不是有事,才懶的到這種鬼地方,這裡一點都不乾淨,到處都是垃圾。」
那個金色捲髮的人說完,還故意用手指抹了桌面一下,露出厭惡的表情。
魑魅的背上冒出黑煙,慢慢的擴大。
「你這該死的……」
「你想怎樣?」那人故意露出挑釁的表情。
眼見衝突一觸即發。
「別這樣。」
「別這樣。」
兩個聲音同時出現,一個陰鬱低沉,另一個高亢有力。
這兩個人的肩膀都被狠狠的壓著一隻手。
魑魅的肩上是達克寬大的手掌,而那個金色捲髮的人,則是被那個握著杵杖的人給制止。
這兩個人雙眼對視。
仇人相對,卻還是努力抑制住心中那股想要大打一架的衝動。
達克舉起手,手中出現兩個杯子,裡面裝著透明的液體。
「你們那裡的東西,水。」
他慢慢的走向對方,試著釋出善意,而那個人也接下杯子,喝了一口。
「還是這種純淨的東西最好了。」
等到氣氛稍微和緩之後,達克說話了。
「拉賽爾,你們到底來幹什麼?」
達克嘆了一口氣,這個問句認真說起來,根本就是肯定句,因為答案早就在他的心裡面,如此一問只是想讓寂靜多點聲音罷了。
「我就直接了當的說吧,那東西是不是在你們這裡?」
白色的杵杖發出微弱的光芒。
「我也說過了,和我們沒有關係。」斬釘截鐵。
「你應該知道那東西對這世界會有多大的影響吧,如果再不趕快把它找出來,一切都會變了。」
「我看根本就是他們偷的!這一群汙穢的東西就只會說謊。」
金色捲髮的人又開口大罵,魑魅再度露出殺氣,彷彿隨時都會起身殺死眼前的那些不速之客。
「不要這樣,我們不是來打架的。」名為拉賽爾的男人再一次制止。
在子晴的眼中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老大。
「我說過,我對那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達克冷冷的說。
「如果不在你們這裡,會在哪裡?」
那白色的杵杖,刺眼的光芒散發出不友善的氣息。
「你還是懷疑我?」
「你說的話都會使我懷疑。」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問我?」
「因為我找不到其他人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了。」
「那是你們的眼光太過狹窄,沒有看過真正險惡的世界。」
「神聖的靈是不可能會沾染汙穢的,當然更不可能會和你們這種邪惡的靈魂再一起。」
杵杖的光芒越來越強烈,而對話的兩人不為所動。
「遺憾的是,我們也不歡迎你們。」
地面上浮現出黑色的線條,像是黑色的蛇一般,慢慢的延伸,環繞著酒吧地板,變為一個圓圈,在圓圈中心又擴散出一個圖樣。
黑色的五芒星。
達克的雙眼變成奪目的紅,像是紅寶石一樣,發出紅光,那一身的黑在血紅色的光對比之下,變得更加的深沉,融入在黑色的背景之中。
「走吧,離開這裡。」從那黑色的地方發出這麼一個聲音。
除了拉賽爾之外其餘四人,包含那個金色捲髮的,都出現不安的騷動。
有一股邪惡的力量在蠢蠢欲動,地面像是隨時都會裂開來,然後跑出某種猛獸將這裡所有的人全部殺掉,最後是一片血淋淋的畫面。子晴的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可怕的畫面,包含同伴慘死,那血肉模糊的場景。
每個人的腦海中都出現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可怕的畫面,所有的生離死別,那些最讓人心碎的,感受,都在此時一一出現。
白色的杵杖瘋狂的撞擊地面,拉賽爾想要驅趕那像是血一般黑色的線條,卻只是徒勞無功,白色的光芒在那絕對的黑暗面前,只是微弱的燭光。
「走。」
眼見自己也無法對抗眼前的這個人,拉賽爾下了這個決定。
「可是我們還沒有找到……」旁邊一個人緊張的說著。
「走。」
再一次說這句話,已經是命令句。
「魔鬼,我勸你們最好趕快把東西交出來。」拉賽爾說。
眼見黑色的漩渦快把這個空間給佈滿,那五個白衣訪客已經驚慌失措,一陣騷亂,黑色的五芒星正發著黑色的光芒。
「我再說一次,這與我沒關係。」
這聲音深沉的讓人懷疑,那是從地獄傳上來的聲音。
拉賽爾最後一次看了達克一眼,轉身走出門外,身後跟著其餘四個人。白色的杵杖重重的撞擊地面,那一瞬間發出強烈的白光,那五個人就這麼消失在白光之中。
「你們最好拿出證據證明那東西與你們無關,否則我們還是會來找你們的。」
那聲音是從天上而來,感覺距離很遠,卻聽得很清楚,直達心房。
「啐!結果他們還是不相信我們,就說那些人根本就是聽不懂別人說的話。」魑魅忿忿的說著。
地上的黑五芒消失了,達克回復成原來的樣子,卻是一臉疲態。
他走到子晴面前,用手在他的面前一揮,在子晴的頭上冒出一陣黑煙,然後消散在空氣裡。
原本還困在難過情緒裡面的子晴,又再度清醒過來。
「抱歉阿,想把那些人趕走就只能這樣了。」達克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端起一杯酒喝了起來。不管喝下多少的酒精,對於他來說,就跟喝水沒有什麼兩樣。
「那些人看來來頭不小。」子晴說著,心有餘悸。
「他們阿……該怎麼說,至少……」他頓了頓。
「沒有比我們這些人危險」奸詐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
酒吧內的人都笑了,剛剛那個沉重的氣氛都隨著那幾個人離去而消失,大家好像都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
「你們這些人真有趣。」子晴說完之後開始哈哈大笑,那些傷心的情緒此時也跟著消失了。
酒吧裡面充滿歡樂的氣氛,酒保開心的拿起一杯酒給子晴。
「可以喝的,安心地喝吧。」
接下酒杯,子晴跟著酒吧裡面的人一起豪飲。
裡面已經不像之前一樣死氣沉沉的,反而成了一個快樂的天堂,所有的人開心的互相聊天、喝酒,無憂無慮的。
達克看著子晴現在的模樣,想起了一些事情。
過去的那些日子。
眉頭皺了起來。
「跟你真像阿,嵐。」
達克的聲音被酒館裡面快樂的吵鬧聲給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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