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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提琴的聲音飛揚,慵懶的音樂在酒吧裡流轉。吧檯的酒保小弟正在試著最新的調酒,一杯杯五顏六色的調酒擺在台上等待不怕死的人來試試其風味,一群迫不及待想要一嘗美酒的老顧客圍滿吧台,旁邊有許多早已醉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人。更有人,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翻著泛黃的書,聆聽優美的音樂,像是享受過往的回憶。
達克坐在大提琴前面的位置上,前面擺著一張小圓木桌,桌上放著的是一個小巧玲瓏的白色瓷製花瓶,花瓶上面插著一株小花,看似只是普通路邊野草所長出來的,卻是嬌豔欲滴。紅酒緩緩入喉,他那隻粗壯的手指抓著那杯細長玻璃杯底給人一種非常不搭的感覺,但那輕搖酒杯仰看紅酒色澤那種專注的眼神,卻也和專業品酒師不相上下。
在這間小酒吧裡面,一年到頭都是一樣。店裡放著老歌,酒保調著各式各樣的酒,推陳出新。裡面雖然不時出現新顧客,但老成員依舊沒有甚麼改變,這裡的時間像是被暫停在某個年代,某個被遺忘的年代。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只是在這裡享受那個時間點,不願向前。
這個酒吧有個名字「Death & Evil」美麗又危險的名字。
在這裡面,有墮落的天使、被地獄捨棄的惡魔、被誘惑的普通人類,還有,被遺忘的東西。
自從魔鬼來到這間酒吧之後,只有幾天吵鬧的歡樂氣氛,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又再度恢復平靜,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
似血的紅酒在魔鬼的嘴哩,就是血。
「老大,你真的決定在這裡住下啦?」黑色的魅影四處飄蕩,那是魍魎無形的霧氣在酒吧裡盤桓。
「嗯……」低沉有力的回應,低頭喝下一口紅酒。「我也已經想了很久了,不管怎麼樣,時間對我來說終究沒有影響,但卻在我身上刻下很多痕跡就是了,有些事情過了這麼久實在是不想管了。」
「老大,我看你是越來越像人類了,突然多愁善感了起來,和以前的你……真的不一樣。」
「嘿嘿……『魔鬼就住在人類心裡』你沒聽過嗎?我本來就是人類心裡面黑暗的那一部分。」
「可是我就不一樣了,我是他們慾望產生出來的幻影,只要有好玩的地方就會有我……」黑色的煙霧裡面發出尖銳的笑聲。
酒吧裡面的兩大人物,一邊聽著大提琴的演奏會,一邊輕輕地聊著天。儘管其中一人只是幻影……
「這裡怎麼這麼難找啊!」
酒吧的門被一腳踢開發出巨大的聲響。
從門外走進一個一頭咖啡色頭髮的少年,他用那雙咖啡色的雙瞳看著酒吧裡面的人,將所有人掃視一遍。
其他原本在酒吧裡面的人都靜默,沒有人理會突然來到的不速之客。
「疑……那把大提琴沒有人拉怎麼會發出聲音啊?」這個少年蹦蹦跳跳的走到大提琴前面端詳一番。「這東西真特別,連我都沒看過。」
說完,用手輕輕的摸著琴身。「材質真好!」那把琴依然故我的發出樂音。
少年端詳著這把老提琴,背對著達克的位置。
「魔鬼,你說是不是。」回頭,笑著。
坐在位置上的達克周圍覆滿黑色的煙霧,他輕輕的將玻璃酒杯放下,紅色的眼瞳和那年輕小夥子的咖啡色眼睛四目相對。
「那是把很古老的大提琴,製作它的人用光了他畢生的精力。」
「喔?」
「你是懂了喔?」黑色煙霧裡發出尖銳的笑聲。
「不懂,我這粗人怎麼會懂這種東西呢,不過那材質還真是好啊,不知道又是砍了哪顆樹做成的。」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的近乎聽不見,邊說著邊用手摸著琴身。
「大哥,給我一杯。」
正在擦拭杯子的酒保看了他一眼,快速的就做好一杯雙色調酒,放在小盤子上端到這少年的面前。
「嗯……好喝!這杯是……天使與魔鬼?」邊喝邊裝模作樣的品味那杯酒,那行為就像是小孩裝大人般逗趣。喝一口小酒,然後在嘴裡面咕嚕咕嚕的漱起口來
「你這位土財主怎麼來到這破爛地方了?」達克用像是野獸示威的低鳴問話。
「不要用這種聲音跟我說話,小心我打爆你的頭。」少年笑著,用手撥著咖啡色的劉海。
「這麼久不見講話還是一樣。」
「祢也是。」
兩個酒杯舉起,互相交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兩人同時露出和善卻滄桑的笑。
「說吧,到底來幹什麼?」達克紅色的眼瞳像是紅寶石,閃著危險的光芒。
「壞消息。」
「還有什麼事情會讓祢我覺得是『壞』的?」
「你看這個。」
少年從懷裡拿出一張白紙,紙上的字娟秀充滿靈性,那像是符文般的文字密密麻麻的書寫在上頭,裡面滿是些常人看不懂的符號和圖案。在最後的地方,有著一小團火焰在燃燒著,發出金色的光,不斷的燃燒,卻沒有侵蝕到紙張的其他部分,那是個印章般的存在。
「那些傢伙……」
黑暗壟罩在達克身上,那是極深的漆黑,開始擴散,原本圍繞在身上的那團煙霧突然快速消散四處,然後聚攏,變回原形。
「老大……祢不要太激動…….」魍魎著急地叫著。
酒吧裡的人被突來的狀況嚇得不敢呼氣,靜靜的看著眼前那團深邃的黑漸漸侵蝕著酒吧裡面少的可憐的光明。
距離達克最近的棕髮少年看著達克突然變成一團黑暗,面無表情,慢慢的將手伸進那黑暗之中,那黑包覆著他的整隻手臂,他的手在裡面翻攪,過了許久,他將手緩緩的抽離,手上多出了剛才的那張信紙。
黑開始慢慢消退,那雙紅色的眼睛此時再度清晰可見。
「祂們怎麼敢這麼做?」
「因為力量變弱了。你在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也感覺的到,最近出現的變化。」
少年將上衣拉起。
「果然……不可能會沒事。」達克皺著眉。
吧台裡的酒保,停下動作,盯著少年的肚皮。
焦黑、結痂的肉塊。
少年原本應該白淨的肚皮上面多出了一個巨大駭人的傷口,像是被燒紅的鐵板硬生生貼上去的,整片皮膚被燒得乾乾淨淨,留下好幾團的腐肉糾結在一塊,肉眼可見那些燒壞的肌肉組織還勉強的黏在身體上面。
「好噁心……我喜歡!」魍魎狂笑著。
少年瞪了祂一眼。
「這是那天,上面那台發電機幹的!我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就痛暈過去了。」
「這幾天我都在休養身體,結果這段時間裡,這城市好像變得更熱鬧了。」
他慢慢的把衣服放下,蓋住那個可怕的傷口。
「祂們在找什麼,真是這上面所寫的東西?你偷的嗎?」少年問。
「不是。」
「我想也是,要偷你早就偷了何必等到現在?」少年笑著。「只是不知道那個人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怎麼想?」
「他大概不會管吧。」
「是嗎?這可是他所選的地方,我答應他保護這塊土地的。」
「他不會管的。」
「那布魯斯呢?」少年瞧瞧各處的角落,一個熟悉的位置,現在是空的。「真難得,今天沒見到他。」
「若不將應許之物歸還,吾等將與邪惡作戰,使天堂之城降臨人間。」
「都瘋了,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傢伙,全部都是鐵一般的腦袋。」達克身上的黑還是三不五時就溢出來。
「你想怎麼做?」
「讓祂們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達克笑著,用最邪惡的笑容笑著,黑暗包圍著他的身體,發出最深沉的地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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