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漆黑的天空暗潮洶湧,雲和雲的縫隙之間,白色的光芒忽隱忽現。
像是午夜的風鈴在天台上作響。
身上數十個竹筒互相激烈的碰撞著,為這安靜的天台增添雜亂的節奏。
鎮魂歌在風中鳴起。
黑白相間稀疏的頭髮,身上一襲破舊的道袍,雙眼泛黃,一副病態的模樣。
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病懨懨的老人,身上綁滿竹筒,腰間繫著一個袋子,袋口露出黃色破舊的紙張,像是符咒一般的東西。
「警察大人們阿,沒想到你們竟然有人可以破解我的法術,真是讓我太驚訝了,殘道我可從沒想過你們竟然可以上到這裡來啊。」
乾扁的聲音從這老人的口裡發出,看到在一旁的趙兩二,說著。
「原來是有同道中人在幫助你們啊,看來你們警察也是如此迷信阿,哈哈哈…」
「但你們真的要抓我嗎?這個可憐的市民,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
臉上露出一副可憐的表情。
「媽的!你殺了那麼多人你哪裡可憐了阿,我看沒把你就地正法就很好了!」
子晴破口大罵,從懷裡拿出手槍瞄準這個人。
「凡夫俗子怎麼會懂我的心情,你們這些每天大魚大肉,三餐溫飽的幸福世人,可曾想過每天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嗎?」
「我這可是為了滿足自己多年來的心願才出此下策的阿,哈哈哈…」
看見眼前這個人,趙兩二心理面出現了某種情緒,很複雜,像是多年來的仇恨卻無處發洩一般。
是啊!我們的命就是這樣,只能夠餐風露宿,擁有一身本領卻無處可用。
但是…
「你的心情我懂,可是你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趙兩二問。
「過分?我這麼做哪裡過分了阿?在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錢啊,有了錢我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天下就我最大,誰能奈何的了我。」
「我再也不要再過窮苦的日子了!」
「那是我們的宿命,不能變的阿。」
「不能變?你看我現在,才過七天,七天就讓我擁有這多錢,如果再多給我幾天了話,我就可以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了阿,沒想到這一身本領竟然這麼有用,早知如此我就早幾年用了,就可以多享受好幾年。哈哈哈…」
他戲謔地看著那幾個刑警,對他來說,這根本不構成威脅,凡夫俗子在法術的面前就只是螻蟻,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消滅。
「你們警察還剩這些嗎?看來我設下的『蠱』還不夠毒嘛。」
聽到這句話趙兩二心裡一驚。
「蠱」是一種術,將各式各樣的毒蟲集中在一個容器裡面,讓他們自相殘殺,最後將會只剩下一隻毒蟲。
百貨大樓,一樓滿是管狐在駐守著,讓一般人無法進入。
二樓以上,全是殭屍。
殭屍…
「你用人來做蠱?」
「不愧是同道中人,果然一點就通。」
「你…還算是人嗎!」
天空閃過一陣強光,之後又是一片黑暗。
「子晴,快回去下面,看有沒有人生還!裡面雖然都是殭屍,但一定還有人是『活』的,快把他們救出來啊!」
他想將裡面的人質作蠱。這變態。
子晴聽到這句話立刻就往回跑,而小胖和左香琳雖然討厭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但還是跟了上去,留下趙兩二和殘道在天台上對峙著。
茗茶暗坊。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茶坊的燈還亮著,天辰嵐獨自一人品茗,拿著毛筆在白紙上寫些東西。
白紙,還是白紙,上頭無一字。
街燈沿著遠方一盞一盞的熄滅,黑色的翅膀掩蓋住這條街道,空氣中傳來一陣陣清晰的腳步聲。
這是極深的黑,世上最純粹的黑,正一步一步的走向茗茶暗坊的方向。
黑暗延伸到店門口,外頭的街道看不到一絲光亮,只剩店裡面的燈光還開著。
茶香飄逸在房內,將書寫好的「白紙」和毛筆放到架上,淡雅的品著清茶。
腳步聲在門口停止,一身漆黑的男人走進茗茶暗坊。
黑色的皮夾克周圍散發著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息。
「好久不見阿。」
那人臉上邪惡的獰笑。
空氣裡的氣壓很低,雷聲遲遲不見,黑色的漩渦在都市的上方旋轉。
這裡是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我父親不是這樣教我的,他跟我說,我們茅山一派是有著救人濟世的天命。」
「救人濟世?別笑死人了,自己都吃不飽了怎麼救人!」
自己都吃不飽了怎麼救人?
趙兩二心裡面出現猶疑。
「跟我一起吧,我們一起享受這榮華富貴。」
彷彿惡魔一般,那人伸出了手。
這誘惑對趙兩二來說,極大。
手裡的符咒冒起了火,照亮整個黑暗。
「看來…交涉失敗了啊。」
殘道打開竹筒,管狐從中奔馳而出。
瘋狂的野獸一見眼前的獵物便瘋狂地向前。
趙兩二雙指夾著燃燒中的符紙,口裡喃喃唸咒,無視眼前的危險。
萬道光芒並起,像是千百道發光的兵器,穿插在初出竹管的狐靈身上。
管狐在光芒之中,粉碎。
一連串的咒文在空氣中迴盪,那是趙兩二對枉死的生靈所做最高的慈悲。
「管狐這種東西,還是不要做的好,造孽啊。父親跟我說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趙兩二在光芒中心,如同佛一般的眼神,充滿著慈愛的眼。
「我要幹麻你管得著嗎?你們通通給我去死!」
身上的竹筒應聲開啟,數十隻冤死的狐終於從牢籠裡奔騰而出,眼前所見的第一個生者,就將是他們怨念發洩的對象。
綠色發光的雙眼在白色的狐身之中,瞪著趙兩二,身形如風。
「我,不是殺害你們的人啊。」
閉目。
佛不忍見屍橫遍野,也不忍見迷途之靈慘遭滅絕。
如鐮刀般銳利的鋒芒御風而來,那些飢餓的狐靈瘋狂的搶奪生的氣息,以滿足死前未滿的慾念。
卻被慈悲的光芒,給,粉碎。
「千刀萬剮」
趙兩二冷冷地說著,指尖的火焰瞬息,留下裊裊餘煙。
那些襲來的管狐被千萬光芒給突穿而過,在到達渴望的境地之前,就被阻止在光牆之前,飢渴地發出狐的悲鳴,像是為自己悲慘的一生唱曲。
咒文之聲再度傳來。
「茅山之術不是這樣的…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你到底是誰?」
「趙兩二,茅山派。」
「少騙人了!茅山派怎麼會有這種咒文?」
「那是我父親傳給我除了茅山術之外的另一樣東西,慈悲之心。他說我們這一派裡有太多人是滿積著怨恨,卻忘了自身的天命是什麼,他教給我的,也只是拙劣的超渡之文,但只要有心,任何的咒文都可以發揮它的效用。只有慈悲的心才能夠渡化迷途的靈。」
「佛道合一啊…你爸還真行啊,但你看我們這一身的破爛,你叫我…叫我怎麼能不恨啊!」
背上一個巨大的竹筒打開。
「這可是我的結晶啊。」
竹筒裡飛出一個巨大的狗頭。
棕色的毛髮,雙眼冒著紅光,巨大的嘴裡滿是利齒滴著口水。
「犬神。」
犬神,那是和管狐一樣,用相同的方法作製作出來的,唯一不同的是,犧牲品是狗。但因為控制犬神遠比控制管狐還要為困難,所以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製作,以免被自己的術給反噬。
「你怎麼會有這種鬼東西,你這樣到底殺害了多少生靈啊!」
「你管我,老子要的是錢!」
巨大的狗頭一口咬斷那些阻撓的光芒,雖有不少的光芒穿過狗頭,卻只是徒增牠嗜殺的念頭,畢竟狗和狐可是不能相比的啊。
積壓已久的痛苦,變成了牠向前的力量,目眥欲裂的看著趙兩二的身影,身為「人類」的身影。
殺了他,這是牠心裡唯一的想法。
趙兩二手中的桃木劍騰空飛出,向著狗頭的方向直奔而去。
兀自向前的狗頭漸漸的被這光牆給封鎖住行動,緊緊地卡在光芒之中無法動彈,紅色的雙眼看著向著自己前來的桃木劍,感受到死亡向著自己前來。
不,不是死亡,是永遠的消失。
淚水,從這僅剩的狗頭眼裡,流了下來。
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卻要與人為仇,現在又將被自己曾經最信任的夥伴…
一劍穿過。
魂飛魄散。
狗頭雙眼緊閉,等待消失的那一刻到來,卻遲遲等不到那刻。
「嘻嘻嘻…大白,又有工作了。」
「嘻嘻嘻…小黑,這隻狗看起來好可愛啊,帶回去養吧。」
「別笨了,帶牠去投胎啦。」
嘻嘻嘻…哈哈哈…
陰間迴盪著黑白無常陰冷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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