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不知甚麼時候,連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記憶不等於回憶,回憶不見得有感情,有感情未必會流淚。我並沒有落下淚來。
有天我邊走邊跳邊唱歌時碰巧遇見郭臆婷。藍色百褶裙、白色上衣、馬尾、藍色髮帶、鞋子是紅色的。
「我是一隻小白兔、小白兔、小白兔…」
她漫步走來,我與她,四目相對,我反射的將眼神移開。
「白!」
該死。
「是妳阿…」
「看到我不高興啊」
「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對她言聽計從。
「最近好像常常看到你上課的時候在偷看窗外咧」
我上課在幹嘛關妳甚麼事。
我已經注意到了,遠方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開始在竊竊私語。完了,我英明一世的名聲就要毀了。
男生愛女生,噁心死了。
「妳覺得我今天穿的好看嗎?」
「難看死了」其實還不錯。
「這件裙子是我跟我媽一起去挑的,我覺得滿漂亮的阿」
「妳們女生怎麼這麼喜歡穿裙子阿」
「好看阿」
「難看死了」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
「妳們女生才奇怪咧」
說完後我就快步跑走,我覺得隱約聽到遠處的笑聲。男生愛女生,噁心死了。
我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個人。
空氣中只剩下樹葉摩擦的聲音,這聲音,在我一生中迴盪不去。
我總是在逃避,逃避著一切,逃避我不想面對的所有事情。
我害怕,眼前一切美好的,事物,會在我不小心眨了一下眼的過程中消失。
空氣是綠色的,天空是紅色的,葉子是藍色的。
美麗的,令人不敢直視。
可怕的,讓人緊抓住不放。
眼淚,淹沒我整個童年,但在當時,我連一滴眼淚也沒流下,沒有流下…
扭打。
那天我與阿仁蚯蚓跟著七個人打了起來。
阿仁用棍子揮舞著,眼前有三個人朝著他撲過來,其中一個人對著他揮拳、另一個的腳朝他的要害撲過去、後面還有一個人抓著他。阿仁像隻被捕獲的野獸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棍子。那隻手被打中手肘、那隻腳被打的瘀血,對他發出攻擊的兩個人痛得在地上尖叫。阿仁的嘴角揚起。
一隻強壯的手臂攬住阿仁背後的那個人的脖子,一把將他壓倒在地。蚯蚓。
我被四個人團團圍住,他們的手上握著球棒,臉上佈滿殺氣,但我在他們的眼中看到懼怕。他們只是孩子,我當時是這麼知道的。而我,我還是孩子嗎?我不確定,但我的拳頭比我的腦筋動的還快。揮拳,一片鮮血落地,像花瓣。一個人被我擊中,落地,砰!
一切歸於沉默,我只是靜靜的看著逃跑的三個人。他們的友情,真脆弱。
我拍拍身體。
惱人的風又吹起了。
那天,我也是獨自一人在靠著教室外的欄杆吹風。
我喜歡這樣,靜靜的看著樹葉隨風搖曳,聽著風的呢喃。
校園裡大部分的時間總是平靜的,至少在大部分的時候,但也有例外。
在我站著的地方我看的到我們的城堡,遊樂場。偶而我的眼神也會飄向那方,看著學生快樂的嘻笑打鬧,有時我也想融入他們,但卻又不想。我自己也不知道那甚麼像的感覺,很奇怪,也很矛盾。我似乎與我實際上的年紀不符。
「誰說你們可以在這裡玩的?」
嬉鬧聲被一陣吼叫打斷。
「看見大哥不知道要讓嗎?」
一個粗魯的男孩用腳踢著正在盪鞦韆的人,我看到那個盪鞦韆的小孩已經害怕到快要哭出來了,他的眼神顫抖的很厲害。
遊樂場,被這幾個人占領了。
我跑進教室找了阿仁跟蚯蚓。
三個人。搶回我們的地盤。
如果說這是野蠻,但我們真的只想的到這個方法。要維持住一個地方的秩序,就是讓那裡出現一個管理者。小孩的想法總是特別單純。
「這裡是大家的,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此時,我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英雄。
「我們高興不然你們想怎樣」
「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玩,一定要這樣」
「我們就是喜歡!在這裡,我就是老大」對方已經開始不爽了。
「那我來告訴你們這裡是誰的地盤!」
顯然,蚯蚓早就不爽很久了。
他的拳頭動的總比嘴巴快。
四周空蕩蕩的,只有我們三個人。對方有七個。顯然,我們站了上風。
一場宣示主權的仗結束之後留下的是我的頭痛。好痛。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來,阿仁跟蚯蚓只是默默的看著我,我一直哭一直哭…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哭泣。
因為這一仗,沒有破壞份子敢再來這塊區域。至少,這裡可以持續一段時間的和平。或許我做的是對的。我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感覺真糟。這惱人的風一直吹著,樹葉一直響著。我的頭痛得更厲害了。
更多風雨,更多淚水,更多失落
為何這個世界總是如此的不聰明
為何總是會有傷痕
為何總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我追尋
那黑暗中的和平
點點頭,我很怕黑
沒有偽裝
總是在這個世界中,大聲的狂笑
隨著無奈絕望遠走高飛
才發現自己已經漸漸頹廢
沉沒在無聲息的黑
好疲憊
我卻永遠也
不知道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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